在那个离乱的时代,一个女子用自己执着的等待,书写了一段传奇。她,赤狄部族的公主,被狄王作为一件礼物相送;她,用漫长的陪伴与等待,成为晋文公重耳心中不能忘却的朱砂痣,更是载入史册的奇女子之典范。
季隗,赤狄部落之一支咎如的一位公主。狄国讨伐咎如,咎如战败,狄王掳获两名绝色美女,乃咎如首领的女儿叔隗,季隗。时谚云:前叔隗,后季隗,如珠比玉生光辉,可以想见叔隗、季隗之美,更可相见季隗的过人之美。狄王对当时逃亡在狄的晋国公子重耳极为欣赏,见流亡公子身边没个女人,就将两个绝色美女送给了重耳。重耳又将姐姐叔隗送给了跟随自己逃亡的谋士赵衰,自己留下了妹妹季隗。
当时正值豆蔻年华的季隗还是个孩子,又曾是被娇宠的部落公主,如今被当作婢妾赏赐给年过不惑的重耳,心里难免痛苦、郁愤。但自己的部落已成败军,身为臣掳的小女子又能奈何?也只能听任命运的安排了。值得庆幸的是狄王把季隗送给了重耳,重耳待臣下姬妾都很宽厚,又懂得怜香惜玉,对季隗不仅有丈夫的体贴,还有着慈父般的呵护,感到温暖的季隗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一个是逃亡公子,一个是落魄公主,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依为命,互相慰藉,相濡以沫地共同生活了十二载。有重耳的体贴、呵护,季隗过得还满悠闲自在的。季隗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伯鯈、叔刘。重耳的一班谋士、随从也娶妻生子,安享太平。季隗以为可以就这样恬淡安静地与重耳慢慢变老。可这一切,只能是季隗的希望罢了。那个会为她和孩子们打猎捕鱼、陪着她悠闲度日的人,只可能是她的郎君重耳,绝不会是肩负使命的晋国公子,更不会是春秋历史上最后一个霸主晋文公。
自“骊姬之乱”后,晋国鸡犬不宁,晋献公的儿子们除了死,便只有选择逃亡之路了。重耳逃到狄国后,虽然有个作狄王的舅舅,生活还算安逸,但父子相残的血腥才刚刚过去,时不时还会感到头顶上悬着明晃晃的大刀,晋国公子重耳注定无法这样平凡的过完他的一生。果然,重耳的弟弟夷吾归国当了国君后,因自知德行不及重耳,晋国人都拥戴重耳,因此惧怕重耳会归国夺取君位,便派侍卫勃鞮前来追杀。重耳的舅舅狐偃要重耳马上动身离开狄国。恋妻爱子的重耳恋恋不舍,狐偃提醒他说:“公子,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娶妻生子,而是为了国家大事,当时我们匆匆忙忙出逃,只是暂时在这里落脚。现在我们应到一个能帮助咱们复国的强大国家去。”重耳听后,为自己的儿女情长羞愧,便匆匆赶回家中向季隗辞行。终是要抛下妻儿,重耳心中仍是不安,他给妻子留下一句话,要季隗等他回来,“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季隗强忍不舍的泪水、微笑着说:“二十五年啊,恐怕那时我坟上的柏树都长大啦。虽然如此,我等你!”看起来轻松释然,没有一句依恋、挽留的话;看起来没有生离死别的痛苦,但实际上季隗已经在强忍的泪水和微笑间赌上了自己的后半生。我只想在这青山绿水之地与你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可我知道,你是晋国王孙,自有你的英雄抱负。既如此,我只好放你离开,随你龙游大海,海阔天空凭鱼跃。
季隗本欲和重耳平淡温馨地度过一生,可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重耳要远走他乡,这一走,不知能否再见。季隗要忍受的不只是无法确定时日的分离之苦,而且这一生也许再也无法相见,这实在是个严峻的考验。《东周列国志》中的季隗说:“男子志在四方,非妾敢留。然妄今二十五岁矣,再过二十五年,妾当老死,尚嫁人乎?妾自当待子,子勿虑也!”从这简单的话语中我们看到的是季隗面对突发事变的无奈,对丈夫的顺从、理解和对不可预见的未来的抉择,还有顾全大局、牺牲自我的精神。看似轻松地话别,季槐心中不仅有锥心之感,还有她对感情的忠贞不渝。她的勇气和信心对重耳来讲,是莫大的鼓舞。季隗话语不多,却充分体现了中国古代妇女善良、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牺牲自我的崇高献身精神,为了成就男人事业不惜放弃自己应得的幸福。自此,季槐画地为牢,执着地等待归人,如诗人郑愁予的诗中所言“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 正是季隗无私地奉献和牺牲才换得了重耳后来的成功。这段“不复成嫁,请待子”的历史典故也在后世传为佳话。
长夜漫漫,细雨漫过河岸,谁的情思,悠远无声在风中飘散,大雁来来往往几个春秋,而你还未回来。自从重耳走后,季隗便生活在漫长思念等待中了。起初,季隗常常会跑到山头望一望,只见白云悠悠,草原空旷,那散落在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牛羊依旧,只是看不见朝思暮想的重耳,季隗忍不住相思之情,泪如泉涌,便躲到黑水湖畔的山凹里哭泣,久而久之,泪水落下之处便形成了两汪泉水,汩汩的流入黑水湖中。后来,人们将这两眼泉水叫作“相思泉”。
离开狄国后,重耳去了齐国,娶了美丽智慧的齐国皇室宗族的女儿齐姜;后来,又到了秦国,娶了秦穆公的女儿怀赢。再后来,在齐桓公和秦穆公的帮助下回到晋国继位,是为晋文公。狄王派使者朝贺,并把季隗母子送回晋国。等待了八年的季隗与两个孩子回到重耳身边,成为晋文公的夫人。
重耳与季隗相见后甚为欢喜,他笑问季隗年龄几何。季隗轻声回答:“分别八年,现在已经三十三岁了。”文公笑说:“幸亏还不到二十五年。”这一问,读来也许会有一丝心寒,也许八年的等待已抹平了少年夫妻的过往,他甚至忘记了她的年龄。然而,我以为,季隗读懂了重耳的这一问,她深情地看着夫君。虽然重耳在流亡的十九年里娶了三位夫人,但也许正是这一问,让季隗明白这八年在夫君心中的份量,她也知道了自己应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未来在晋国的生活。此后,三位夫人同掌后宫,礼让恭谦,和睦共处。
史料中没有季隗之后的种种记载。想必她是依循着彼此美丽的过往,信守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平静祥和地离去。
那一年,飞花漫天 ,她遇见的那个人,生于晋国公族,是注定天将降大任于一身的人。他的名字刻入史笺,她却只想静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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