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的悲剧,是错嫁中山狼孙绍祖,还是息事宁人的性格造成的?如果换作探春嫁给孙绍祖,结果会怎么样?这两个女子都是庶出,迎春是贾赦小妾所生,母亲去世的早。探春是贾政的小妾赵姨娘所生,赵姨娘旺盛的的生命力也在探春身上体现,这在书中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丫头绣橘对迎春说“姑娘怎么这样软弱。都要省起事来,将来连姑娘还骗了去呢。”这句话也是迎春的谶语。曹雪芹给迎春一字定评“懦”,意味着她软弱,一味顺从,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用善良来面对复杂的世界,用一种应对方式来面对不同的人际关系。迎春自我贬低,自我否定,但不做自己,便会毁掉自己。
一、“懦”小姐,贾迎春的本色“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这是迎春,应该说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不胖不瘦,白白的皮肤,安静沉默,容易亲近。虽然贵为公侯之家的小姐,她天生性怯,把自己放得很低,低到尘埃里用在她身上,非常合适。
我们来看看贾府里的人对迎春的看法:
凤姐说:“二姑娘更不中用。”
邢夫人道:“你这心活面软,未必不周接他些。若被他骗去......”
司棋心想:“迎春语言迟慢,耳软心活,是不能作主的。”
宝钗虑及:“迎春是一个有气的死人,连他自己已尚未照管齐全......”
兴儿说道:“二姑娘的浑名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嗳喲一声。”
而迎春自己也说:“你们若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
这就是迎春的本性,她的木讷是出了名的,她好像就是活着而已,没有追求,没有爱好,一味地沉浸在一种孤独的个人世界里,不需要有人走进来,她也不打算走出来,因为她的世界一个人都觉狭窄。遇见任何事情,她都选择退让,作为平复事情的唯一方法,她吃得了亏,舍得了钱财,不在乎身外之物,这些都是她的处世之道。
惜春的遁世是形式上的,要在尼姑庵里修行,才算是出世,而迎春身居繁华,心已出世。一个人认为自己的三观是正确的,她才会按照这个理论去践行,迎春同样如此,只要产生纠纷,她都用善良来化解,而她的过分善良变成了软弱,和培养了相对的恶势力,以至于紫菱洲的内部管理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① 为赌博偷东西的乳母
乳母和小姐是双向的关系,乳母可以教育小姐,但小姐是主子,可以行使主子的权利。迎春主动放弃这一权利,乳母反倒像是她的主子,偷了雷金凤,聚众赌博,还反咬迎春一口,结果迎春折了雷金凤,还倒贴了三十两银子。乳母品性败坏,迎春不指责,任凭探春来处理,而她自己却捧着《太上感应篇》出神,仿佛与她无关。
② 副小姐司棋
司棋是迎春的贴身丫头,由于迎春怯懦,丫头就强势了,副小姐的架势是足够了。整个大观园,入画藏了男人的物品已经是很大的罪过,而司棋胆敢和情人在大观园约会,大观园是元春省亲别墅,相当于是皇权的地方,岂敢容人在内胡作非为。迎春如果管教严格,司棋也没有机会去约会,迎春看起来是纵容了司棋,容忍了司棋,她是用善良害了司棋,严格要求才是真正的爱。
③ 好丫环绣橘
迎春还有一个丫头,叫绣橘,还算公正公平,可是她给迎春提了建议,迎春并不采纳,依然用仁德宽容解决问题。绣橘拿迎春也没有办法。绣橘遇见一个不分是非的主子,也无法主持正义和公道。紫菱洲不乱才怪!
迎春有德无才,难以解决问题,改善处境,维持公平和正义,迁就的结果就是姑息养奸。表面上看,忍让解决了问题,但实际上造成了更大的恶果,因为更大的困难正向他袭来。
二、迎春的过分顺从,基于她内心的精神特质邢夫人替迎春着急“从前看你两个的娘,只有你娘比今赵姨娘强十倍的,你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反不及他一半!”。这就是迎春和探春的区别,迎春连探春的一半也不如。
大观园内,建诗社的是探春,对外界十分有兴趣的也是探春,她要宝玉替她到外头集市上买一些小巧玩意儿。探春写诗比不上黛玉和宝钗,可她写得一手好字,管理才干尤为突出。迎春擅长什么呢?她喜欢下棋,这算是他的特长了,但很少见她与人对垒,这就像惜春喜欢画画,但资质却也平平一样。
贾府深宅大院,衣食无忧,不需要为世俗烦心,迎春不必面对各种凶险,且三姊妹都在贾母王夫人这样的母爱保护之下,几乎就没有艰难可言,对外面的复杂毫无想象,迎春以为世界都是如此简单,也不用花心思去区分真假善恶。看起来一派祥和就是她的目标,其他的她都不管。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从紫菱洲可以观世界,迎春的性格是怎样形成的呢?
① 母亲的干预
迎春有三位母亲,生母,继母邢夫人,养母王夫人。生母过早死去,我们对她不了解。而继母邢夫人,并不是如贾母所说的,凡事顺从贾赦,她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把钱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她没有生育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恐惧感,不安全感会越来越重,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会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心里。
而迎春是她的继女,虽然迎春住在王夫人这边,邢夫人经常到迎春房里教育迎春,她关照迎春也想控制她。我们从邢夫人对绣春囊的处置,可见她也是一个具备良好女德的女性。但邢夫人过于自私强势,把自己的主观意见都压迫到迎春头上,长期以来,这样的教育会让迎春缺乏决断,主见,和自己的观点。迎春便以顺从解决问题。虽然南安太妃到贾府选秀,贾母“又只令探春出来,迎春竟似有如无”没有让迎春出面,邢夫人也替迎春感到伤感。
王夫人相当于是贾府的权威,本身也不苟言笑,不懂风情,遇到迎春处理不下的事情,王夫人会安排王熙凤直接办理,而迎春也习惯了依傍于权威处理事情。处理雷金凤时,她说:“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他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没有个为他们反欺枉太太们的理,少不得直说......”
因为有人为迎春遮风挡雨,她便躲在屋檐下自得其乐,不希望有人打扰她的清净。丫头婆子们的事,对于她来说都是破事,她只希望一个人可以好好地安静,就好了。她逐渐沦为紫菱洲的傀儡,她也毫无意识,她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许她认为一个钗凤,也不值几个钱,不需要介意,她对钱财没有概念。她以为善良帮助了别人,却不明白这后面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这是为虎作祟。
② 凡事不感兴趣
宝玉说过“二姐姐又不大作诗,没有他又何妨。”探春建立海棠诗社,李纨,黛玉,探春都纷纷为自己取号,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迎春道:“我们又不大会作诗,白起个号作什么?”
迎春住在紫菱洲,宝玉给她起了个号,叫他作“菱洲”,她和惜春像是局外人,不想作诗也不想凑热闹,大家懂得他们本性懒于诗词,让他们担当副社长,做一些打杂的事情。
《红楼梦》里诗词很多,可迎春就作了一首,那就是元春省亲时要求女孩儿们作的《旷性怡情》,这都是没有办法应景而已。除此以外,就没有看见她的诗作,鸳鸯行酒令,迎春说了一句:桃花带雨浓。仅此而已。
相处久的人要相互影响,可黛玉和宝钗的诗歌才能,探春的独立有主见,都没有影响到迎春,那是因为迎春一直希望别人把他当作是影子,她也尽量减少与人打交道,她缩小在一个壳里,与世无争。香菱进了大观园拜黛玉为师,还写出了好几首诗,这是迎春懒于思考的一种表现,她的退让是一种不思进取,诗词歌赋吸引不了他,她的精神世界便显得捉襟见肘。
③ 读书范围太小
她的床边就一本《太上感应篇》,这本书深入她的骨髓,迎春善良是没的说,她以此书为人生的标准。放弃了做主子的权利对生活的追求,沦为一个牵线的木偶,导致个人存在感的降低,受人欺负,无法改变。
贾母王夫人,贾政的不干预,也是忽视了她的存在,这是迎春自我造成的结果。贾母认为迎春拿不出手,便不叫他出面,而后贾赦要把迎春许配给孙绍祖,他们也没有积极反对。
当迎春对王夫人说:“我就不信我的命这么不好......”迎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一直善良有加,对待下人不打不骂,包庇宽容,而生活给她开了一个玩笑似的。究其原因,迎春害怕负责任造成对自己的伤害,于是一再而再的退缩,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这样的心态,一旦遇到人性有巨大人格缺陷的人,如孙绍祖,她想反对抗争也无能为力了。
三、简单的思维模式,造成了迎春的悲剧紫菱洲丫头婆子们的表现是迎春助长歪风邪气的结果,造成这些的原因是迎春的疏于思考,未曾承担应有的责任,导致于个人权利的架空,如果遇到更大的困难,依然采取忍让,而没有积极响应改变的办法,又没有娘家人的支持,可以为他撑腰,她一个人孤军奋战,犹如送死。
因此,迎春的个性造成了三个方面的结果:
① 缺乏承担责任的能力
遇事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不能及时作出应对方案,只会推延或者自我承担责任或损失。人的本性都是你进我退,她不善于观察,学习揣摩,放着王夫人,王熙凤这么优秀的管理人才不向他们学习。对于任何人来说,承担责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成长的一条必经道路,迎春太缺乏担当,当她到了孙府,需要他为自己负责任时,她即便承担了所有的痛苦,也于事无补。
② 被人忽视的隐形人
以为自己隐形人,事情就不找到她,只要没有解决问题,问题始终都摆在那里,暂时的退让只是更大难题的积累发酵,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爆发出来。沉默是金,是针对有方法论的人,对于迎春,那只是让人忽视她,是没有能力的表现。人都喜欢强者,你弱小便被人欺负,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就如一个女人要获得他人的爱,要做的是让自己足够优秀,关注自己,而不需要为了爱而去爱。
③ 缺乏基本应对能力
遇事分析应对是基本能力,王熙凤每天要解决很多问题,那是长期养成的习惯,迎春几乎就没有用过她的脑袋,她房里丫头婆子出了大问题,她不积极做出思考并且改变,依然用老方法面对,舍得钱财,以为这是万能的良方。
他没有眼光看到事情发展的长远的一面,也不会明白这最终会害到自己头上,这是迎春的误区。一个人基本的应对能力,促发自己的应急机制是一种本能反应。
如果贾母王夫人多引导迎春这样的女孩儿,要为自己的懒散推脱负责任,不要一味地用权力帮助他抹平事情,建立迎春的责任感,勇于承担责任,也是为自己奠定幸福的基础。王夫人越俎代庖,帮着迎春拿主意,短暂时间内帮助她解决了问题,当她不得不独立面对更大的困难,更大的压力,也不会被吓到趴下,一蹶不振。
如果发现承担责任会带来好的结果,迎春也不至于孤苦伶仃。如果迎春积极面对困难,充分的认识到世界的不同,人的多样性,多变性,并且积极地寻求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也不会放弃她!
迎春把自己当作一株小苔花,偏安一隅。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宁,过于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如果迎春真如她的名字是一颗向阳花,迎着春天生长,如探春一样,自我经营,努力奋斗,她的命运会因此而不同!
如果迎春如探春一样,愿意学习,改变自己,不看低自己,端正自己,别人自然会高看你。融入大观园姊妹当中,学习别人的长处,多动动脑子,别人也不会忽视她。
贾府诗礼簪缨之族,人才济济,大多女儿的命运却不济,也就是以为保全了自己就好。人人都像探春,女孩子的命运也就不同了。当然我们也不能把责任怪在贾府和时代的原因,因为贾府毕竟还有探春,宝钗,王熙凤这样的人才。
如果探春嫁给了孙绍祖,凭着她的驾驭能力,会管束孙绍祖,把他制的服服帖帖,还会整顿家风,来一番大改革。凭着探春自我肯定,善于探索之路也会得到孙家的支持和肯定,而不会像迎春一样逆来顺受,还把命都给丢了。
迎春以一种方式抵挡所有的事情,这是迎春的懒惰,选择简单很容易,也抹杀了自我的存在,以致于嫁到了孙府,以为可以息事宁人的一味顺从,不知道用力量知识,智慧意志,自觉的创造与经营改变自己,而唯有一个过早夭亡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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