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久见。
电影向政治开炮,这一定是其中最及时、最猛烈的一发。
没人想错过这部美国大片——
它的“大”,在于直接向总统叫板。
2020美国大选,不到两周。
它居然“处心积虑”地选择在大选前上映。
用一段尖锐的历史,向同样尖锐的未来,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半个月后,谁将离开白宫?
129分钟的戏。
带你认识50多年前的七个人。
他们的身份微不足道,却足以揭开美国一场延续了50多年的阴谋。
顺便代表好莱坞,向川普喊话——
“全世界都在看。”
芝加哥七君子审判
海报最中间,绿色门上有一行小字:
“1968年,民主拒绝退让。”
两旁的游行队伍,在法院前高喊:
“全世界都在看!”
本来。
这场据说将影响全球政治的美国大选,也是全世界都在看。
当然大家不止看什么“我与公孰美”。
娱乐话题,从来只是政治的花边。
即使是与娱乐强相关的影业人,在这当口也不想缺席、对国家命运避而不谈。
受新冠影响,派拉蒙影业本可搁置本片,但考量后还是选择面世,不惜将发行权卖给奈飞。
自由派阵容、民主派主要票仓的好莱坞,就此将炮火猛烈开向川普。
制片人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诉求就一个,能如期在美国大选前上映。
这部炮火之作,集中了美国一堆金牌编剧:
艾伦·索金,编剧过《社交网络》《乔布斯》《新闻编辑部》《点球成金》……
看他的电影,Sir劝你还是放弃倍速。
话痨一样的角色人物,对话过招噼里啪啦。
此外,本片还有两大男神对峙:
小雀斑埃迪·雷德梅恩VS好久不见的囧瑟夫。
还有Sir私下里很喜欢的萨莎·拜伦·科恩,因为《波拉特》一贱当红,好莱坞当今很难忽视的讽刺喜剧大咖。
《芝加哥》,眼看的奥斯卡种子选手。
这话先搁这。
01
映射政治归映射。
Sir需要说明的是,这当然不是一个,为当下美国大选量身定做的剧本。
13年前,它就开始策划——斯皮尔伯格请索金根据真实历史写了一个剧本,但由于种种原因搁置。
2018年重新启动,再次改编,仍由索金本人执导。
貌似一切都没变,而这恰恰说明了——
历史,总在重演。
电影背景,1969年的一场反越战民权运动。
当时,越战美军伤亡人数越来越多,政府还在不断利用抽签方式,增派更多士兵上战场。
越来越多的平民,开始抵抗入伍,也日益察觉这场战争的不正义性……比如越来越多的越南妇女儿童,葬身燃烧弹的火海。
于是,本片至关重要的7个人出现了。
他们的名字,将被后来无数人反复称颂——
芝加哥民主党大会期间,7名运动领袖决定在这个重要节点,大搞一场游行示威,主题就一个:
反抗越战。
本是和平游行,却逐渐演变为警察和平民的暴力冲突。
真实纪录片你见过不少,但本片不仅会放出暴力镇压的血腥镜头。
也会给你这些示威青年的日常一面,聊天,唱歌,讲段子放松气氛……新闻里可看不见这些。
为什么要拍这些“闲戏”?
因为这些人并不想诉诸暴力,暴力只能带来暴力——他们要的是和平解决问题。
和平是共识。
只是和平的“定义”,上层与下层永远不同。
5个月后,七位青年领袖,一位黑豹党(争取黑人权益组织)领袖,被政府以煽动暴乱罪起诉。
△ 下:历史里的七君子
这是一场事先张扬的阴谋。
开场两个镜头——
公诉人理查德(囧瑟夫 饰)和他的上司,在司法部办公室等他们的“客户”。
正噼里啪啦敲字的秘书心情雀跃,突然停下来对他们说:
“你们都没注意到吗,他们在换总统照。”
这意思,新任总统尼克松上任了。
这个细节与如今美国大选形成了巧妙映射——尼克松和作妖的川普,都是保守党。
保守党向来强调稳定和秩序,认为自己得到的是沉默的大多数的支持。
这是他们理解的“和平”。
而年轻有为的公诉人理查德,一开始还没进入保守党频道,一张嘴就不讨人喜欢:
我们认为去年夏天的事
不违反任何联邦法律
现任司法部长马上不开心。
这位“老头子”明显是老派、权威的象征。
他以只手遮天的口吻,反复打断理查德:
那个十年结束了
“大人”回来了
我认为那些没规矩的娘娘腔
会威胁国家安全
所以要让他们的30多岁在牢里过
哪个十年结束了?
下层的“和平”时代结束了。
一个呼吁反战、种族平等、平权等民权运动的60年代,结束了。
好了至此,你看见了两种“和平观”的对立。
而政治立场一旦对立,必有人输,有人下台,有人坐牢。
“老头子”把这位最优秀的公诉人请来办案,其心昭然若揭:
我要他们坐牢。
我要杀鸡给猴看。
02
你可能以为,片子的主画面会是这样——
游行队伍浩浩荡荡,高喊游行口号,冲向警察大队,然后盾牌、警棍、催泪弹……
这些有是有,但绝非本片大看点。
和这些拳脚动作戏比起来。
本片的舌战环节,一场场唇枪舌剑的庭审戏,才是主线。
七君子一方,是勇气、智慧以及舍得小我的种种牺牲;
当权派一方以法官为首,是遮掩、装聋作傻,与随时随刻对人权的践踏。
为了还原这段错综复杂的舌辩大戏,艾伦·索金使出绝招:
招牌式的高密度、精湛的角色台词。
Sir举个之前的例子。
索金获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的《社交网络》,据统计开场5分钟内,就有166句对白;经典话唠电影《十二怒汉》,5分钟约平均72句对白。
本片Sir没细数,一个感觉,简直和开机关枪似的,情节推进如刀刃般紧凑。
开场。
现实和历史的交叉剪辑和闪回。
真实历史纪录片片段,从越南战场、电视机里的政治人物发言到游行前的组织,快速地交代了历史背景。
而后七君子出场,带着彩色的现代感与生活感,让你无缝进入了历史,感受到了青年们一触即发的行动力。
上一个镜头是庭审现场。
下一个镜头可能就是暴乱现场。
一场场唇枪舌战、证人轮番出庭作证的闪回中,阴谋始末渐渐浮现。
一切正如七君子之一,嬉皮士艾比(萨莎 饰)所料:
这是一场政治审判
我们的罪早就被判定了
主审法官霍夫曼,荒谬司法的代表。
频繁打断发言,时常纠结与案情无关的细枝末叶。
极力维护保守一派的权威。
他对自己的立场无比介意——
一开场,就申明自己和七君子之一的艾比绝非同一人(姓氏相同),急于撇清关系,划分界限。
被告艾比·霍夫曼
还有我本人朱利叶斯·霍夫曼法官
我不希望在这方面有所混淆
他是法官,然而上来就站到了被告的对立面。
有时行为,简直荒谬到可笑……时常记错、说错人名,体现了他对平民个人的漠视。
比如,他反复把七君子之一的名字,德林杰(枪的名字)故意念成迪林格(一个银行抢劫犯)的名字。
羞辱和讽刺可想而知。
还有,一旦出现对被告有利的证据,他就各种围追堵截。
比如,他无理拒绝了对被告极为有利的、来自“大人物”的证言——
被前面“老头子”挤掉的前任检察长,本来有一肚子机密要吐露。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
警察(而非平民)首先采取了暴力。
此外,这位法官也毫不忌惮展现自己的种族歧视——
第八君子,黑豹党的领袖西尔。
他甚至都没参加过游行,只是刚好在芝加哥呆了四小时,发表了一篇演说。
然后,就被尼克松政府控告。
虽然都是“罪犯”,但法官对待白人七君子和黑人西尔的态度,也有“微妙”差异。
西尔能不能获得所谓“公平的辩护”呢?
呵呵,能,只要突破以下几个互相矛盾的悖论——
第一,西尔没律师,因为律师生病来不了;
第二,隔壁七君子的律师,不是西尔的律师,不能为西尔辩护。对于这一点,法官屡屡装傻,要求该律师也为西尔辩护(可案件本质都不同);
第三,西尔想为自己辩护,可一开口,法官就指控他藐视法庭。
懂没?
你张嘴,有罪。
你不张嘴,就等着判刑。
开始,西尔也不知道咋办。
直到西尔的好伙伴,无罪的黑豹党成员,被FBI策划谋杀(后来的公开资料可证明)。
西尔终于难忍愤怒,开口向陪审团和观众喊冤。
下一幕。
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一个极粗暴的动作。
与其说是对黑人粗暴,不如说。
也是给号称民主自由平等的美国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
此处插一句。
黑人在政治和权利上的失语,在美国是有着漫长历史的。
2020年5月,BLM((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因黑人弗洛伊德被白人警员顶住脖子窒息而死卷土重来。
留下了一句“I can’t breath”。
而失语,并不止说不出话,表达不了自己。
有时,更是被泼污水,被捏造出“罪恶的自己”。
比如审判中,法官团体获知有两位陪审员,立场有可能倾向于七君子。
于是就以“黑豹党匿名信”为由,威胁陪审员退出。
问题是,人家干嘛要威胁站自己的人啊啊啊!
如此嫁祸,陪审团当然一边倒。
保守党,赢定。
所以说这场司法不公案件蓄谋已久,你明白了么?
03
法官、尼克松政府与七君子。
是进步与保守的对立,是50年代和众多民权运动的60年代的对立。
但索金的野心并不仅于此。
他还想将背后繁杂的关系,在一部电影里浓缩提炼。
例如,对BLM运动的反思:
运动的去中心化,统一领导的缺位,导致运动内部会有不同的诉求和派别。
所以运动渐渐散乱、失控。
一起站在被告席上的七君子,就是这一反思的浓缩体。
因政治观点不同,他们也常产生小内讧。
海登(小雀斑 饰)。
一位偏保守的青年领袖,相信革命需通过选举实现,寻求体制内的进步。
用五条人的话来说就是,知识分子,不打架的。
艾比,另一位青年领袖,嬉皮士气质。
抽大麻,性解放,愤世嫉俗。
一开始,他就坚信这是场政治审判,是阴谋。这个牢,坐定了。
于是法庭上,他表现得相当不老实。
一抓住机会,就讽刺司法、警察制度都是权力的帮凶。
比如,故意穿着法官的黑袍,当被命令脱掉后……
又露出里面一身警服。
而影片的反转,就是建立在他们的小内讧之上,顺便借故事之口,给了美国的运动青年一个核心提示:
要团结,才能胜利。
这个反转,堪称戏剧性十足——
七君子中最保守的小雀斑海登,居然在运动中成了最不冷静的一个。
当他的队友被警察打破头,他作为领袖,没有号召人群冷静,反而突然跑上演讲席,激动大喊:
如果要流血
就让血流遍整个城市
要知道,这一句话,就是庭审最不利的证据。
因为陪审团可能就此对七君子形成“暴徒印象”。
这个细节,构成了好莱坞经典电影套路中的最大危机。
你懂的,对此危机的反转,常常决定影片成败,而索金的处理堪称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站出来帮助的,是他的对手,艾比。
两人曾经互相瞧不起。
一个觉得对方胆小如鼠,一个常说对方利用运动为自己牟利。
但在关键时刻,艾比反而成了最理解小雀斑海登的人。
你不是指警察的血
你意思是
如果他们要揍我们,那就让所有人都看到——
“让血流遍整个城市”
几句聪明的辩护,直接反转。
说到这,真正的暴徒难道不存在?
当然存在(要不怎么流血的),电影对此有所隐喻,不,简直都不能算隐喻——
当警察包围了游行队伍,一位警察做了一个小动作,而后其他警察纷纷默契仿效……
摘警徽,摘姓名牌。
这是想干嘛?
当然是要开始修理不听话的人了。
好了,一激动,Sir把电影剧情说了80%。你可能好奇,这么精彩的庭审最后,谁赢,谁输?
Sir更希望你自己看,不仅因为其中精彩无法转述。
也因为输赢相对不重要——庭审已成为历史,它的进步性早已盖棺定论,不容翻案。
庭审结束的一个镜头,Sir认为是全片点睛之笔。
轮到海登为自己做陈词。
居然,他一句没为自己辩护。
只把5000位越战牺牲的士兵名字写在小本本上,然后缓慢庄重地,一个个念出来。
此刻,连对手席上的理查德,居然也站起了。
你在干什么?
向逝者致敬
这才是这部影片,选择在美国大选前上映的苦心:
要团结,不要忘记追求和平、平等的初心,更不要相信那些“假装看不见”的人。
对美国民众来说,川普一派假装看不见的东西不少了。
持续处理不善的疫情,日益增多的死亡人数,以及一贯带有歧视性的发言和政策……其作风,多像本片中反派们的遗传——
漠视人民的福祉。
历史是会重演的。
它的重演方式有两种:
一,是人们遗忘了曾经犯过的错误,让大坝再一次崩坏。
二,是正义的声音也会口口相传,穿越漫长的50年时空隧道,向现在发声:
喂,全世界都在看!
川普,你看见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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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小津安4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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